騰訊放開“王者”，遊戲直播變天
1月21日19:30，遊戲主播張大仙在自己的抖音直播間開啓《王者榮耀》首播。這意味着騰訊和字節跳動兩大互聯網巨頭時隔五年之後，正式在遊戲領域“拆牆”。
8分鐘拿下全站人氣榜第一，開播10分鐘點贊數過億。從直播開始到結束，張大仙粉絲羣不停被加滿新開，最終15個粉絲羣滿員，每個羣500人。網友們點贊送禮物也沒有斷過。由於直播間觀看人數過多，部分網友反饋觀看時偶爾會出現卡頓。
這樣的熱度，已經持續了近一週。1月13日，《王者榮耀》官宣，將在1月21日放開抖音直播權限。隨後，王者榮耀主播一哥張大仙於1月18日-1月20日現身“王者榮耀抖音直播間”，到了21日晚，其在個人抖音直播間直播《王者榮耀》。這也是張大仙在時隔約5個月後，首次直播《王者榮耀》。
事情要從幾年前說起。2016年，騰訊起訴抖音直播《王者榮耀》遊戲侵犯其著作權，2019年該遊戲在抖音全面禁播，當時兩家的競爭可謂激烈，最著名的要數雙方在長短視頻領域因版權問題大打出手，甚至出現了“豬食論”。
2023年開始，大廠之間陸續破冰，騰訊和字節的關係也日漸緩和，先是允許二創短視頻的存在，如今又在遊戲領域展開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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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內人士分析，騰訊與字節在業務線上的衝突已經不再明顯，具備合作基礎。騰訊在推動虎牙鬥魚合併失敗，關停了旗下的企鵝直播後，在遊戲直播和營銷上不再有執念，字節則在2023年底大規模關停自研的未上線遊戲，將遊戲上的重點轉爲將流量賣給遊戲廠商這種更高效的變現方式。
另外，騰訊作爲國內最大的遊戲公司之一，掌握着大量遊戲版權，《王者榮耀》是其手中的一張王牌；抖音作爲國內最大的短視頻平臺，擁有龐大的用戶基數，雙方合作，騰訊能借助抖音的流量進一步放大《王者榮耀》的影響力，而抖音能承接到大主播帶來的一批新遊戲用戶，還能賺取一定的遊戲直播分成。
只是，雙方的合作必將改變遊戲直播的行業格局，一批主播已經蠢蠢欲動，原來處在第一次梯隊鬥魚虎牙，命運也將被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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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很多人不太能理解“看人玩遊戲”的樂趣在哪兒，但遊戲直播這門生意，已經誕生了多家上市公司，並養活了一大批知名主播。
其中，張大仙被網友稱爲“集顏值和技術爲一體的王者一哥”，他原來是一名電子競技幕後工作人員，後轉型成爲遊戲主播。因爲幽默風趣、經常玩梗的直播風格，受到玩家追捧，一躍成爲《王者榮耀》頭部主播，他先後在企鵝電競、鬥魚、虎牙都直播過，並在去年年底官宣加入抖音直播，但直播的遊戲是《DOTA2》。
張大仙此次在抖音開播《王者榮耀》具備里程碑式意義，這是近五年來，《王者榮耀》第一次被允許在抖音上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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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 / 抖音截圖
綜合多位業內人士的說法，遊戲直播需要得到版權方的授權，主播們播的絕大部分遊戲來自騰訊、本站，而虎牙、鬥魚、快手等主要遊戲直播平臺背後有騰訊的身影，且遊戲直播也能對遊戲本身起到宣傳作用，因此，除了影響力最大的《王者榮耀》之外，暫時沒有其他明確的“禁播清單”。
來看一下張大仙在抖音直播《王者榮耀》的數據。
1月18日，張大仙現身“王者榮耀抖音直播間”後，試播80分鐘便獲得了1200萬左右的點贊量，據抖音數據監測平臺達多多顯示，大約有305.7萬累計觀看人次，大概可以排到張大仙在虎牙直播四年間的第三名。
截至1月21日，張大仙抖音個人號粉絲5181.2萬，數量遠超虎牙的2917.1萬。點贊量超10億，累計觀看人次5465萬，而其在虎牙的歷史最高視頻播放量爲1400萬。
某MCN機構資深遊戲主播運營陸小鳳告訴「定焦」，他對張大仙此次直播的數據表現並不感到意外，“直播第一天，抖音肯定會給一些流量，加上抖音自身平臺的用戶基數，超過他在虎牙的最高紀錄是板上釘釘的事。”
不僅張大仙一人，旭旭寶寶等一批頭部遊戲主播，從去年下半年也陸續轉戰抖音，甚至不少主播不惜面臨鉅額“違約金”也要前來。
前不久，《英雄聯盟》主播陳澤因從快手到抖音直播，收到了一張起訴書，要求其繼續履行和快手的直播協議，並支付違約金一個億。陳澤在直播時解釋，這是因爲雙方在去年合同到期時，遇到了一些問題，自己早在去年10月便已續約並簽字，但快手因爲簽約費過高沒有籤，等其與抖音簽約後，對方纔簽了原合同。
此刻，一些公會、MCN機構（類似於主播經紀公司，爲主播做硬件搭建、賬號定位、粉絲維護，吸引並留住玩家）也開始私下拉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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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了很多年遊戲發行的老劉表示，他了解到，很多MCN機構/公會正在招募王者榮耀抖音主播。陸小鳳也表示，最近有大量中腰部主播和新主播，諮詢其如何在抖音直播《王者榮耀》，兩天大概有上百人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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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官場
「定焦」注意到，不少在抖音的主播也在第一時間開啓了王者直播。主播們很賣力，有的送遊戲全皮膚福利，有的請明星選手助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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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主播還是公會，都認爲騰訊和字節的合作會給行業帶來新變量，必須儘早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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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訊與字節，誰更需要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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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訊和字節的關係，此前就有過鬆動的跡象。
2023年4月，騰訊視頻與抖音宣佈，雙方將圍繞長短視頻聯動推廣、短視頻衍生創作開展合作。騰訊視頻將向抖音授權其享有信息網絡傳播權及轉授權權利的長視頻內容。至此，“二創版權”之爭告一段落。
雙方選擇在此時加深遊戲方面的合作，多位業內人士較爲一致的觀點是，雙方都是出於業務發展的需要，和當初的“二創版權”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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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過大廠策劃的遊戲行業資深人士陽陽表示，雙方合作的基礎，是彼此的業務已經不再有強烈的競爭意味。騰訊曾經力推的鬥魚虎牙合併早在2021年以失敗告終，旗下的企鵝直播在2022年關停，在遊戲直播上不再有執念。而字節調整了自研和遊戲發行策略，去年年底，字節旗下游戲業務朝夕光年宣佈業務方向和組織調整，其遊戲業務的方向從自己研發發行轉爲將流量賣給遊戲廠商這種更高效的方式。
其次，雙方的合作能各取所需。
先來看騰訊，從上游的遊戲產品（如《王者榮耀》《和平精英》等），到中游的電競賽事（如英雄聯盟、王者榮耀職業聯賽等）， 再到下游的直播平臺（投資了鬥魚、虎牙），騰訊握有整個遊戲產業鏈，不過目前哪一環都面臨一些挑戰。
圖源 / 英雄聯盟官方微博
在遊戲產品上，遲遲沒出現第二個《王者榮耀》，這也讓騰訊本土遊戲收入並沒有持穩定增長態勢。財報顯示，騰訊去年Q2本土市場遊戲收入爲318億，環比下降9.5%，Q3爲327億，雖然高於Q2，但依然低於Q1的351億。而近兩年，《王者榮耀》作爲頭牌遊戲，也被網友指出遊戲氛圍不佳、玩家匹配機制不準、新皮膚出現速度太快導致氪金味道濃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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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陽透露，大多數遊戲都會揹負KPI，如今騰訊針對《王者榮耀》已經開闢了一系列生態聯動，不僅有遊戲，還有職業聯賽、劇集、王者衍生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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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騰訊需要一個攪拌器，繼續擴大《王者榮耀》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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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遊戲直播業務上，騰訊投資了鬥魚、虎牙兩大老牌遊戲直播平臺，但兩家逐漸式微。根據財報顯示，虎牙季度付費用戶數量從2022年Q1開始下滑，一直下滑到2023年Q3的420萬；鬥魚則從2022年Q2開始下滑，直到如今的390萬，兩家付費用戶都在2023年Q3創下新低。
有業內人士認爲，雖然《王者榮耀》玩家多達6.5億，但受版權等問題影響，國內多數短視頻、直播平臺的遊戲向內容需求並未得到滿足，這意味着能挖掘更多遊戲用戶。騰訊需要尋找新的外部力量，抖音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對字節而言，遊戲業務是其一直沒有攻克的難關。
這幾年字節在遊戲業務上投入不設限，但效果有限，在自研遊戲《晶核》和《星球：重啓》取得了一定成績後，去年年末宣佈將大幅度收縮遊戲業務朝夕光年，放棄自制研發且未上線的遊戲項目，發行部門和部分研發部裁員約700人。
多位業內人士估計，這是因爲字節在自研遊戲業務上的投入產出比並不划算，還不如專注賺遊戲廣告的錢，同時也能緩解其既是運動員，也是裁判員的尷尬處境。而直播《王者榮耀》這款全民遊戲，一方面既能承接到大主播帶來的遊戲用戶，另一方面也能賺取一定的直播分成。
從更長遠來看，陽陽覺得雙方在下一盤大棋。
他認爲，目前移動遊戲業務市場增長處在瓶頸期，雙方的合作可能不僅限於直播，後續還會有一系列動作，放大《王者榮耀》娛樂性，不僅讓更多人玩這款遊戲，後續還可能會製造娛樂性賽事，打造一個新的共同話題，或者一個更熱門的節目，繼續開發王者這一IP的生態，這就需要有足夠的遊戲主播激活。未來，在遊戲出海上，《王者榮耀》和TikTok合作，也可以進一步擴大雙方優勢。
遊戲直播，走到新階段
隨着騰訊和字節的握手言和，一系列大動作究竟會如何展開還尚未可知，但遊戲直播行業已經開始發生變化。
國金證券曾在研報中將遊戲直播江湖分爲三個階段，2005年-2013年遊戲直播屬於萌芽狀態，以9158、YY爲代表的秀場直播一統天下。2014年-2016年，行業迎來“百播大戰”和第一輪洗牌，鬥魚、虎牙、戰旗、龍珠、熊貓等知名直播平臺都在這一階段誕生。2017年後迎來“兩超多強”格局，虎牙鬥魚先後赴美上市，行業也迎來西瓜視頻、快手等有意佈局遊戲直播的後起之秀。
有業內人士分析，如今，騰訊和抖音的合作，讓遊戲直播又走到了新階段。
首先是行業格局上，近幾年，曾經的“兩超”鬥魚虎牙已經增長乏力，抖音、快手、B站一直在搶奪用戶時長。根據財報顯示，快手、B站在去年Q3用戶日均使用時長分別爲129.9分鐘、超100分鐘，都出現同比增長。鬥魚、虎牙雖然沒有在2023Q3財報中公佈這一數據，但兩家的滑落，已經成了業內人士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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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合作後，鬥魚虎牙或將進一步淪爲棄子，不僅直播版權上的壁壘不復存在，還要面臨主播、用戶的流失。從業者分析，大多數忠實粉絲看遊戲直播，會跟着主播們走。不少玩家也表示，如果自己喜歡的主播換平臺，自己也會跟着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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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主播們也將迎來一場遷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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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一位業內人士認爲，張大仙入抖直播《王者榮耀》會催生很多播王者的個體主播往抖音走。甚至有聲音喊出，只要沒簽過平臺合同的主播，大部分都會去抖音試試水。
如今鬥魚一姐馮提莫、《英雄聯盟》頭部主播陳澤已經轉戰抖音。一批中腰部主播、新人主播也陸續加入，看中的是抖音的流量和前景。
圖源 / 抖音截圖
據瞭解，遊戲主播的盈利模式大致可分爲三種：直播打賞、商單、私域流量變現，頭部主播還會涉及代言等內容。
在直播打賞上，觀衆越多，意味着打賞的人可能越多。如果主播沒有簽約公會，打賞的費用由主播、直播平臺五五分，如果簽約了公會，每家公會的提點不一樣，大致比例是5:1:4（主播拿40%），或者5:2:3（主播拿30%）。
商單的形式比較多樣，比較常見的是某款遊戲的推廣，以及推廣某款遊戲裡的工具，分成形式包含三種，分別爲CPT、CPA、C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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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T指播夠廠家規定的時長，按照直播時長或者直播場次計算，XXX元/小時；CPA是指粉絲滿足1000人可以開通相應工具，按照點擊量、安裝下載計算價格，要爲下載轉化量負責；CPS是粉絲通過工具下載遊戲充值付費，主播不僅要引導玩家下載，還要引導玩家氪金，可以獲得部分分成。
其中頭部主播變現主要靠商單。知名遊戲主播賴神曾在直播中表示直播養活不了家，只能接廣告賺錢，遊戲發行晴天也表示直播本質上不賺錢，積攢粉絲後接廣告是變現的重要方式。而目前抖音是各大廠商首選的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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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中腰部主播、新入門的遊戲主播和遊戲公會也表示，選擇抖音是因爲平臺開始做一項業務，一定會扶持出一個頭部主播，抖音會製造屬於自己的網紅，其扶持力度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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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遊戲主播遵循着明顯的二八定律，未來都集中在一個平臺，競爭只會更加殘酷。而抖音能否後來居上，需要時間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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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受訪者要求，文中陽陽、晴天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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